折花问酒

无题

“景小姐,您是不满意这次的相亲,还是不满意我?”

经过良久的尴尬,坐在景微对面的男子开始发问了。

景微礼貌的笑了笑:“陈公子,很抱歉。不管是对这次的相亲还是对您,我都很满意。但是我们不合适。”

陈想是景微父亲生意上合作伙伴的儿子,今年才二十五岁,刚留学回来,一肚子的墨水,谈吐很有风格,也很尊重景微。

景微虽然没有去留过学,但思想也是比较前卫的,打扮的很是好看。

按理说景微这样的富家小姐是不需要出来相亲的,她的追求者会有很多,陈想想不明白为什么景微会出来相亲。但这也不是他可以过问的。

陈想发现景微有些心不在焉,觉得这次的相亲可以到此为止了。但还是有些不甘心,他自认长得不错,在留学的时候也曾被外国的女生求爱,回到国内也被达到开放的姑娘含蓄的表达过好感。

但他却在景微这里受到了挫败。

“景小姐是有喜欢的人了吗?”陈想问道。

景微看向他,不说是也不说不是。

“景小姐是认识家父的,家父也在言辞中表达过对景小姐的喜欢。我在见到景小姐的第一眼也是心生喜爱。若景小姐有喜欢的人还请告诉我。”

景微抿了一下嘴:“对,我有喜欢的人,抱歉,让陈公子错爱了。”

陈想笑了笑:“谢谢景小姐及时告诉我,否则我就要追求景小姐了。”

“令尊是不知道景小姐有心悦之人吗?否则为什么会让景小姐出来相亲?”

景微用手把垂下来的头发拨到耳后:“父亲是知道的,所以才会让我出来相亲。”

陈想明白了,景微和她喜欢的人,估计是身份有些悬殊。在这个时代,虽然留洋的人多了,但不代表每个人都会有开放的思想。

陈想是一个大胆求爱的人,认为只要相爱,就应该在一起。

“冒昧问一下,景小姐与他是如何认识的?”景微是北平第一美人,向她求婚的人都踏平了景公馆的门槛,可谁也不知道,这位大美人早已心有所属了。

说到自己喜欢的人,景微的脸上有了小女孩

的娇羞:“我和她……从小就认识了。”

时间还早,父亲说不与陈公子相处满四个小时,是不允许她回家的。门口有人看着她,看着她与陈想相亲。

与其这样大眼瞪小眼坐两个小时,景微倒是愿意讲一讲她的故事。

景微和她是从小就认识的,景微从小就没有母亲,父亲把她给奶妈照顾,从来不管她。景微是一个没有母爱,也没有父爱的女孩。

从小父亲就忙于事业,很少与景微共同吃饭。直到景微十岁那年,父亲有了续弦,景微有了后妈。后妈还有个女儿叫景芳,父亲很喜欢她。父亲会把景芳抱在怀里,会对她笑,会亲自喂她吃饭——这一切都是景微梦寐以求的。

在景公馆,在她的家,景微像个外人。

也就是在这一年,景微认识了她。

“她带给了我快乐,和她认识,我真的快乐。”景微说到这,脸上挂着幸福的笑颜,陈想看得出,景微很喜欢他。

“阿稚会带着我去钓鱼,爬山……”

苏稚像个小男孩一样顽皮,景微从未接触这样的人。苏稚家经营着一个小面馆,她有一对很恩爱的父母。苏稚的父母很喜欢景微,经常说要是苏稚有景微一半的文静就好了,这时候苏稚就会淘气的向景微吐舌头。

苏稚就像一个小太阳,她在哪里,哪里就会有欢乐,她就是一个发光体,照亮了景微的世界。

景微的父亲不喜欢景微与苏稚来往,景微是富家小姐,受得是高等礼仪,以后也只会嫁给富家公子。这和苏稚是两个世界的人,两个世界的人是不可以有来往的。

景微反抗了她的父亲,景父很是恼怒,他是不允许别人忤逆他的。

景父打了景微的脸,景微哭着跑到了苏稚家中。当晚苏稚一直在安慰她,那一晚是苏稚陪着景微睡的。

“等等,”陈想打断景微:“你们睡在一张床上?”

“不是,在我睡着了,阿稚就去了另一间屋里睡了。”景微说。

也就是在那一晚,景微有些确定,她是喜欢苏稚的。

苏稚对她太好了,让她以为自己也是别人的小公主。这样的苏稚,她不想让给别人,也不想与别人分享。

她就紧紧的盯着苏稚,苏稚去哪儿她就去哪儿,她就像是苏稚的小尾巴。苏稚有一头短发,苏家父母经常打趣他们说景微是苏稚的小媳妇儿。

这时景微也会在心里默默说到,她就是苏稚的小媳妇儿。苏稚也会说如果可以她就要娶景微回家。

如果可以,如果可以,哪里有那么多如果啊。

不知道为什么,景父发现了景微的心思,他把景微关在家里,不允许景微与苏稚来往,并且动用关系给苏家的面馆施压,让他们倒闭,让苏稚一家离开了北平。

好不容易解了禁足,景微却见不到苏稚了。她被父亲关了整整一个月,再次出来只有苏稚离开的消息。

苏家面馆旁边的店里有一封苏稚留给景微的信。

景微拆开了信,苏稚说她不会离开太远,就在北平旁边,只要景微想,他们还是可以随时见面,也可以通过书信来往。

为了提防景父,景微和苏稚书信来往了两个月,景微抵不住思念,想要和苏稚见面。苏稚说了好。

再次见面,她们犹如刚新婚就分离的小夫妻,很是激动。景微没有控制住自己吻了苏稚的嘴唇。

苏稚很是惊讶,但更多的是欢喜。

“一切都不可思议,但又理所应当。我和阿稚在一起了。”景微说到。

她们开始隐秘的见面,交往,亲吻。正常情侣会做的事情,她们都有做——除了昭告天下。

喜欢的人同样也喜欢着自己,这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,所以景微很珍惜她与苏稚的感情。

但这段见不得光的感情,终究不长久。

她们的关系被景父发现了,景父强制的让她们分开,说景微是她的耻辱,说他就不应该生下景微。

景父当着苏稚的面打景微,苏稚心疼地跪在地上拼命的给景父磕头,说她不会再和景微来往了,说一切都是她的错,是她处心积虑的接近景微,只求景父不要打景微。

景父把景微带回来了家,又将她关了起来。过了几天,景微给苏稚写信说:我们逃吧。

什么都不要管了,放弃一切,我们逃吧,从此我们只有彼此。

苏稚同意了,她让景微给她几天时间,安排好一切。

苏稚与景微相识十三年,从认识到相恋,再到离别。

景微的声音有些哽咽,她有些说不下去了。

“后来怎么了?”陈想问道。

“阿稚死了。”景微说,她漂亮的眼睛中充满了泪水,景微用手帕擦掉泪水。

“我们在逃跑的的时候,被父亲发现了,他们拿着枪,阿稚不甚……被击中,当场死亡了。”

“……”陈想张张嘴,他想象不到,为什么景微的父亲是一个这样的人?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才能安慰到她。

“我被抓了回来,父亲就开始让我相亲。”

景微从来没有接触过父爱,她的父亲是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,相比于女儿,他更看重的是脸面。景微与苏稚的相恋让景父感受到了耻辱,他阻止不成就动手杀了苏稚。

他认为景微不正常,他为了让景微正常起来就不停地让她相亲。一个不成就两个,两个不成就三个,三个不成就一直相亲,直到景微正常起来。

“这个社会是腐朽的。”景微说道:“他不接受的东西太多了,他也不接受改变。”

四个小时快要到了,景微没有跟别人说过她与苏稚的事情,陈想是第一个。

“谢谢你。陈公子。”

“景小姐……景微,我可以叫你景微吗?你也可以叫我陈想。”

“可以。”

“景微,我想问一下,阿稚……苏稚他,是男是女?”

“阿稚是女孩,她是一个假小子。”景微平静的说道。

果然……这一切都说得通了。哪怕是陈想这种留过洋的,对于同性恋也是一种不接受的态度,更别说是景父这种土生土长的封建人。

景微没有错过陈想眼中一闪而过的难堪。

“那么,再见了,陈想。”景微说道。

“啊……”陈想回过神来:“我送你。”

陈想把景微送到餐厅门口,景公馆的车就停在外面,陈想目送着景微离开。

不知道为什么,陈想看着远去的车,觉得这是他与景微的第一次相见,也是最后一次。

陈想回到家,简单的跟父亲回报了一下今天的相亲结果,就上楼洗漱了。

第二天,陈想约了朋友一起去舞厅,刚出门,就被一张报纸吸引了。

黑色的大字很是显眼,让陈想有些不敢相信。

——北平第一美人香消玉殒。

昨晚景微食用过多安眠药,自杀于家中。今天早上被佣人发现,发现的时候景微的身体早已凉完了,救不回来了。

据说景微走的很安详,她化了淡妆,穿着漂亮的衣服,双手放在胸前,下面压着一张合照。

是她与苏稚的合照。

陈想知道,她是与自己心爱的人团聚去了,她们在另一个世界一定会幸福的。陈想肯定的在心里说道。

很久之后,陈想发起了一场革命,他回想起了自己那一晚与景微的谈话,他说这个社会是腐朽的,他不接受的东西太多了,也不会改变。

陈想现在想对她说,这个社会的确很腐朽,但他可以改变。他正在努力改变,努力的接受更多东西,努力的不再让更多人离开。

评论

热度(1)